蠍子餅乾觀察那個叫沙參花餅乾的餅乾好些日子了。

 

自從發現原味優格餅乾打算動用蜈蚣餅乾來找她後她就乾脆的離開了優格伽沙漠,不管怎麼樣,那條巨大蜈蚣要是在沙裡鑽來翻去的話,鐵定會大大的改變各種有毒生物的分佈,也會造成地形變化,糟糕一點可能還會引起漩渦式的陷阱,總之——太麻煩了,還要聽那小餅乾嚷著叛徒出來受死這件事更讓餅會覺得想動殺心,還是離開好點。

要是自己真的殺掉蜈蚣餅乾,紫丁香餅乾搞不好會找上門來,雖然紫丁香餅乾總說那些是過去了,但其實他也挺愛護這個從小跟在他們屁股後面的小餅乾的。

 

離開沙漠的日子每天都還挺有趣的,不同的毒,不同的風情,偶爾接個一兩單醫治餅乾的委託賺點旅費,也讓她獲得了「沙醫」的敬稱。

毒只要適量就可以成為藥,這件事蠍子再熟悉不過。

畢竟她總是親身試驗自己的毒到底有多少效用,事後的治療也都是自己來的。

 

而沙參花餅乾會引起她的注意其實是因為她所使用的藥方是蠍子餅乾沒有學習過的新系統。

 

熬製湯藥、摘採與曝曬藥草,整整齊齊分門別類收集好的各種藥材,其中有些蠍子餅乾甚至唸不出名字來,手搭在餅腕上就能診斷出病灶的技能也讓蠍子餅乾嘖嘖稱奇,她對這個餅乾所使用的方式很好奇,也好奇這些藥能否成為她毒藥的材料,因此她觀察起了沙參花餅乾的日常作息,打算找個方法,偽裝成無害的餅乾親近她,或者從沙參花餅乾身上獲得更多的情報什麼的。

 

偽裝一直都是蠍子餅乾的強項,但總是得做點情報蒐集,蠍子餅乾不允許自己省略這個過程。

即使那個沙參花餅乾看起來真的很好騙,但她後面可還有個師父呢。不偽裝得好點,人參餅乾鐵定不會隨便放她去學他想要的知識。

 

 

「你好!」沙參花餅乾笑容滿面拉開了門,在看到門外的餅後面上出現了點疑惑,「請問今天你是來看診、拿藥、還是來拜訪師父的呢?」

蠍子餅乾呵呵笑了一聲,她依舊穿著自沙漠帶來的衣服,這幾乎已經成為了她的標誌,但在此處仍是尚未被誰見過的服裝,沙參花餅乾會覺得疑惑也是理所當然。

 

「我的名字是蠍子餅乾,雖然有些不好意思,能麻煩你幫我看看腳嗎?」

 

「腳?請問——」

蠍子餅乾在沙參花餅乾發出疑問前就撩起了褲管露出腳踝,上頭腫脹的紫黑與孔洞讓沙參花餅乾立刻露出了嚴肅的表情。

「在路過這裡時被毒蛇給咬了,雖然我已經做了緊急處置,不過如果不交給熟悉這地方毒蛇的餅來解毒,我怕會出什麼差錯。」蠍子還是笑著,好像那個傷口不是什麼大事一樣,「那條蛇的鱗片有點像幾何圖形似的,三角形交錯,咬了一口就直接逃離了,我只能先用手頭有的針防止毒擴散……」

 

「請你現在不要再說話了!先坐在輪椅上吧!這是附近也很少見的毒蛇……呃,師父教的解毒方式……!白礬!呃……還是明礬?噯不管了,還有蛋到底收在哪裡……!」

 

蠍子餅乾坐進了輪椅裡面,笑看著沙參花餅乾忙碌著給自己的腳踝澆上溶液與利用生雞蛋給自己解毒,心想著果然是很有趣的療法,她從來沒見過利用鑽孔的蛋吸出毒血或者用明礬溶液外用解讀的方法,古老,但她確實感覺到了效果——至少這個樣子,比在沙漠裡總是要誰馬上上個廁所來處理患部乾淨得多了。

 

蠍子餅乾眼神稍微飄開,優格伽這種解毒方式其實就是她開始學習如何下毒和培養抗毒體質的契機的事情,現在大概只剩下紫丁香餅乾跟團長知道了吧。

 

思緒稍微飄開後她再次把視線放回了沙參花餅乾身上,這個在師父外出去看診的今日處理著有點超出她能力範圍的病症的小學徒的表情是那樣焦急又認真,垂首處理傷口的模樣讓她不禁想著這樣的餅就跟沙漠的那個小少爺一樣很容易會被誰給盯上然後殺掉。沙參花餅乾究竟是怎麼活到現在的呢,也許是因為這邊的風土民情不同嗎?還是這塊餅乾從沒有見過懷抱惡意的餅乾呢,在沙漠這樣露出自己的要害,會讓她……有點反射性的想要動手啊。

 

蠍子伸出了手——

 

然後手掌輕巧的按在了沙參花餅乾忙碌到帽子都掉了的腦袋上,手感很好,像是柔軟的花瓣似的。

「不要急躁,你現在做得很好,我也是醫生,我可以告訴你你的方法是有效的。」

「啊……讓你看出我很緊張了啊?哈、哈哈……好的,我會盡量放鬆的……不過,你說你是醫生……?」

 

「是啊,呵呵,在外頭我被稱作『沙醫』,不知道你是否曾聽過?雖然醫療方式跟你所使用的方法差了很多,但剛好手頭的材料缺乏,只能前來叨擾了。如果方便的話,之後能交流一下嗎?」

 

沙參花餅乾手上的動作仍然沒有停下,但情緒確實因為這些問句而稍微不那麼緊張了。

 

「沙醫啊……好像聽師父提起過……?」沙參花餅乾皺著眉苦思起來,手上黑掉的雞蛋換了一顆、兩顆、三顆……直到雞蛋不再轉黑,她才從抽屜上寫著外敷的那一格拿出了一小甕藥膏,塗在藥布上仔細包裹,「對了,蠍子餅乾為什麼是赤腳走路呢?我有注意到你的腳上有一層厚繭……」

「呵呵,用腳去感受每個地方的不同之處是一種非常有趣的旅行方式,而且這邊的天氣也很適合赤足旅行,只是沒想到會碰上這種有趣的意外……看來之後還是該好好穿上鞋子了,真可惜。」

 

「哈、哈哈……這可不有趣,一個不小心,你可是得把腳給截掉的啊……這幾天你還是得在這邊好好休養,至於交流的事情我會幫你問看看師父的,好了,毒應該已經沒有問題了……我再熬點內服的湯藥給你,請在這邊等候一下,我馬上就好。」

「雖然要我等也不是問題……不過在這邊等候也挺無聊的,真的不能在旁邊看你熬製湯藥嗎?」蠍子餅乾歪著頭,彷彿真的很無奈似的提問,雖然她心裡已經開始覺得這塊餅乾真是越來越好玩了,認真,有些古板,但又會努力配合病患的玩笑——即使那個玩笑一點都不有趣。

 

跟沙漠那個小少爺又是不同類型的好玩。

 

不知道眼前的沙參花餅乾要是知道自己過去是以制毒與暗殺為職業的白沙團員會露出什麼表情,不過現在揭發這個還有些早了。

現在就先安安靜靜地享受這個有點煙霧瀰漫的藥房內的香氣吧,沙參花餅乾沒有拒絕她的請求,讓她旁觀了藥湯的熬製過程。

 

沙參花餅乾一邊把藥材稱重丟進水裡一邊解釋著這些藥材的名稱跟藥性,雖然唸的含含糊糊,有一半以上蠍子餅乾根本不明白她唸了什麼,不過效用倒是跟藥湯的味道一樣鮮明——解毒用的,理所當然。

 

只是蠍子餅乾在看到那碗黑乎乎的,冒著蒸氣的藥湯被沙蔘花餅乾說這就是成品的時候還是無語了幾秒,沙參花餅乾小心翼翼拿起湯匙把藥湯吹涼遞到她嘴邊的時候,蠍子餅乾猶豫一會,還是張口喝下了。沒有吐槽這碗黑色的湯看上去很像毒藥,畢竟這碗藥湯是怎麼煮成的她都旁觀了,確實藥草都沒有毒性,即便混和了也一樣。

 

不過是顏色可怕了點嘛,蠍子餅乾在心裡安慰自己。

 

只是才喝了一口她臉上的笑容就有些繃不住了,與氣味同樣怪異的味道讓蠍子餅乾不僅腹誹起也許她看錯了,這其實真的是什麼新品種的毒藥:難喝得要命。

 

「會太燙嗎?」

「……不會,但我其實可以自己來,我手並沒有受傷?」蠍子餅乾努力維持著溫和的微笑,只是伸手制止了沙參花餅乾還打算餵上第二口的動作,「另外,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問題……這湯的氣味跟味道似乎有點……特殊?」

 

「噯,每個第一次喝到的餅都是這樣說的,哈哈!但俗話說良藥苦口嘛,蠍子餅乾要乖乖把藥湯喝完喔,你放心,我會一口一口餵完的!」當沙參花餅乾用燦爛的笑容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蠍子突然覺得這明明應該完全無害的傻餅乾有點……可怕。

 

怎麼說呢,就好像沙參花餅乾已經知道自己打算偷偷打翻藥湯似的,沒有給她半點接過藥碗的機會?

 

蠍子餅乾難得覺得自己的額角冒出了點緊張的冷汗。

 

 

當人參餅乾出診完回來又是幾天後的事情了,蠍子餅乾已經把自己訓練得能一口喝完那個真的很難喝的藥湯然後露出笑容了,雖然事後她總會忍不住偷偷用自己的方式測試自己到底有沒有中毒,或者偷偷摸摸的找點可以麻痺腸胃的麻痺毒讓自己不要太擔憂腸胃一個受不了把藥湯反饋回嘴巴裏的事情——但總之,沙參花餅乾對於她能這麼快就接受藥湯的事感到非常驚喜,兩餅的關係也因為這樣更好了,而且對於解釋藥性的事情沙參花餅乾變得更加熱情,好像完全忘記她之前來說要先問問人參餅乾有關交流的事情。

 

「呵呵,真是不常見的服裝啊,想來你就是最近旅行到此的沙醫了吧?」人參餅乾捏著參鬚,笑得一臉慈祥,但眼神卻是銳利的快速掃過蠍子餅乾的全身上下,幾秒後才又和藹的瞇起,「依照你的能力,完全不需要沙參花餅乾的診療啊……而且你已經好了不是嗎?」

 

蠍子餅乾在心底笑了一下,自己的「病」果然瞞不住老牌的師傅,特別是拖了這麼多天後。

 

「請就當我想多試試不同的診療方式吧,沙參花餅乾使用的藥方就算在健康時喝了也不會對身體產生什麼壞處……我只是見此處診療方式奇異,產生了點好奇心,才會找個藉口前來而已。」

「在外頭這可叫做偷師呢,哈哈……罷了,沙參花餅乾確實也需要跟其他醫者交流一下了,我這老頭子就當你也會傾囊相授,應該不成問題吧?」人參餅乾稍微撇頭去看還在外頭曬藥草的沙參花,眉眼又瞇細了一點,滿是疼愛——但蠍子餅乾可不覺得那是縱容的疼愛。

 

這句話的意思是她可以讓沙參花餅乾知道毒的效用,人參餅乾這是打算當那個把幼獅推下山崖的老獅子啊。

 

「您可真是……『疼愛』徒弟。」蠍餅乾子不自覺地加上了敬稱,這樣願意下狠藥來讓徒弟成長的師傅,是值得她的尊敬。

 

「呵呵……我是相信你會循序漸進的,你不是怕太快講出來會被掃地出門嗎?老頭子我相信你掌握得好分寸,偶爾你也可以來找我這個老餅乾聊聊天交流一下……相信會更快了解你想瞭解的東西,藥毒本同源,我也很好奇沙漠那頭的醫者會怎麼診療病患呢。」人參餅乾慢慢的踱往內室,悠哉悠哉得彷彿他講得事情沒什麼大不了似的,但蠍子餅乾臉上的笑容仍然僵了一下,她的小算盤被人參看得通透,雖然她一開始就沒打算藏,但人參餅乾這麼快就打開天窗說亮話仍在她的意料之外。

 

「呵呵,這就是老餅乾的眼界與胸懷嗎?放心吧,我真的不打算對沙參花餅乾做些什麼,接下來的日子就請您多多指點了。」蠍子餅乾從輪椅上站起身,她確實早就好了,「我就說是您治療好了,這點小謊應該無傷大雅吧?」

「無妨,呵呵,去吧去吧……我很期待你這帖藥能帶來怎樣的改變呢。」

 

人參餅乾掀開布簾走向藥房內部了,拄著拐杖的手不緊不慢的搖了搖,赫然是根本不需拐杖就能無礙前行的。

 

「……還好有趁著他不在的時候來啊……不然可能連門都進不了。」蠍子餅乾抬袖遮住下半張臉,也順勢擦去額角的冷汗,「不知怎麼的,現在突然想起團長了呢……」

 

「啊,蠍子餅乾,你好了啊!果然師父比較厲害……」沙參花餅乾擦著汗走了進來,但因為手上還髒兮兮的,她手上那條毛巾因此迅速變成了咖啡色,連帶著臉上也沾上了土,看上去有點好笑。

「那也要有你先即時處理,不然我哪能撐到你師父回來?在那之前就已經得截掉這隻腳了吧……嗯,先別急著擦臉了,喝點水先去洗手吧?然後……最好看一下鏡子?」蠍子餅乾從茶壺裡倒出了些許茶水遞給對方,唇角彎得那是越來越高。

 

沙參花餅乾疑惑的歪了歪腦袋,但還是乖乖地接過水杯後去了廁所那頭洗手……

 

然後那頭就傳來了小小的驚叫聲。

大約是嚷嚷著我的臉上怎麼都是土之類的話,蠍子餅乾打算等等再提醒她其實頭髮上也沾到不少泥土了。

想到這裡蠍子餅乾忍不住笑出了聲。雖然接下來的日子應該會過得很悠哉很平和,但有這個傻傻的沙參花餅乾在,她是不用擔心無聊了。

 

直到她因自己提起這些草藥也可以制毒而使她面孔變色的那天,就再享受一下這樣的平靜吧。

 

就一下下,讓她享受這段在沙漠不曾有過的悠閒時光——

 

蠍子餅乾低下頭去看著自己的手,沒有握著毒針,也沒有在配置毒藥。但自己卻沒有那種覺得自己毫無防備的緊張感,這對一個暗殺者來說可是不及格的表現,更別提她現在可有一半算是在逃難途中。即使蠍子餅乾不覺得原味優格餅乾能追到沙漠之外,但這樣的鬆懈對她來說,還是足以致命的失誤。

「……哎呀。」蠍子餅乾低嘆了一聲,「沒想到我也會中毒……藥毒藥毒,果然同源。呵呵,稍有不慎,我就萬劫不復了呢?」

 

——沙參花餅乾,你究竟會被我的毒浸染,還是徹底中和我這身毒液,「治」好我們呢?

 

「我是真的,真的很好奇啊,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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