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夜綺談】【朧常夜】四七夜－山林有師謂之謊

　　「咚、咚。」

　　那是距離首無事件五天後的夜晚。

　　門被用力的敲響，吵醒了整間屋子裡的人，同時，一股若有似無的香氣也隨之擴散。

　　「近八。」朧常夜原本還是睡眼惺忪的，在聞到香氣後眼神瞬間一利，迅速的披上外袍後就把一個錦囊丟給近八，「我去應門。」

　　「啊？等等－－」近八才剛醒過來，有些搞不清楚狀況，反射性的伸手接住錦囊後，他頓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自己拿到了什麼－－

　　「常夜大人！這是您的－－」

▽▽▽

　　門外站著一個商人。
　　那並不是一個確切的敘述，事實上，朧常夜看不清這個人，只能隱隱約約的看見對方的模糊輪廓，還有一種微妙的怪異感，好似對方正處在另一個空間，最詭異的，是當朧常夜看見「他」的時候，會產生一種非自願性質的直覺－－
　　這個「人」，是個商人。

　　那商人手上拿著的香爐是所有事物中唯一清晰的一樣，熟悉的紋路與香氣令朧常夜立即便確認了，這就是先前自己遺落在絡新婦巢穴的香爐。

　　那商人注意到朧常夜的視線，桀桀的怪笑起來。

　　「這是貴客的物什，有位大人讓小的把東西送來了。」

　　「……那麼，可以把東西還給我了嗎。」朧常夜說著，手卻是收回了袖中。
　　「哎，客人您也知道－－」
　　「你口中的那位大人說要怎樣才能還我東西，把條件說一說吧。」朧常夜毫無溫度的笑了笑，眼神冷淡，背脊直挺著，整個人都凌厲起來，「當然，接不接受那又是另一回事了，一個香爐我還捨得起。」
　　「咭咭咭……小的最喜歡您這種乾脆的客人了……那位大人說，只要您交出一個人的故事，他便將此物還給您。若您不願意，就讓我銷毀它。」
　　朧常夜的手捏緊了點，他總覺得他已經知道那個人要誰的故事，也知道對方想做什麼，而他－－

　　即便知道了也無法阻止。

　　「那人名為星野君朋，還請客人，對小的述說他的故事－－當然，一小段即可。」商人笑了起來，從背上扭曲著的突起物中拿出一個輕巧的棒子，按下一個按鍵。
　　「是死神嗎，不，如果是我絕無可能把星野救回來，但是……」朧常夜無自覺的呢喃起來，「星野即使聞了香，這幾周也是時昏時醒的，所以－－」
　　「客人，您是否要將星野的故事交予小的呢？」

　　朧常夜沉默了半餉。
　　「我是保不住他了，是不是？」
　　「咭咭咭，您說呢？」
　　「……」

　　朧常夜經過漫長－－不，也許只是短暫的一瞬－－的思考後，終於開了口。

　　「第一次遇到星野，是某個夏天的夜晚－－」

▽▽▽

　　那天，近八被他派去其他縣市買和菓子，因此他並沒有注意到有人接近家裡，直到慌亂的腳步踩進院子、窗戶被粗暴的打開又關上，朧常夜才朦朦朧朧的醒了過來。

　　出於本能的將本體的香收好後，朧常夜的房門被拉開了。

　　拉開門的是一個少年，渾身泥沙，膝上、肘上、臉上，舉目所及的地方都有著大大小小的擦傷，眼鏡歪了一半，鏡片也裂了開來，表情……倒說不上是興奮、愧疚、驚恐、還是緊張什麼的，總之很複雜。

　　「小姐，抱歉打擾您了，我馬上離開，若等等有人來問，還請您說我離開這裡後往左走了－－」那個少年急急的往房子右邊走去，眼看就要越過朧常夜。

　　而他鬼使神差的抓住了那個少年的手臂，把那個少年向後拉倒。

　　「什－－」少年還來不及反應，就已經摔入了朧常夜的被窩裏面。

　　「你的名字。」朧常夜也有些搞不清楚為何自己會做這種事，只是故作鎮定的問了少年的名字。
　　少年似乎是被嚇到了，吶吶的開了口。
　　「我……我叫星野君朋。」

　　朧常夜爬了起來，走向門外，此時門版已經響起吵雜的拍門聲。
　　他一步一變，最後由婀娜的女子形象轉換成了剛毅的男性樣貌，引得星野嘴巴大張。

　　朧常夜拿起煙管，點燃了煙草，深深的吸了一口，這才慢悠悠的拉開房門。

　　「怎麼，這麼晚了，找我家大人麼。」朧常夜木著臉，一手手按著腰間，好似那裡有什麼武器。
　　站在門外的，是兩名光看外面就不似正道人士的男子，其中一名揪住了朧常夜的衣領，臉近得幾乎要貼在他的鼻子上，腐臭的氣息混著煙酒味吐在朧常夜的面上，令他不快皺起了眉。
　　「我們可看見了，要追捕的人進了你家之後就沒有出來了！把人交出來！」

　　「噢，那個小家伙？」朧常夜扯了扯嘴角，吐了一大口煙在兩人臉上，「行，拿去。」

　　「啊啊？你在耍我們嗎！」

　　朧常夜輕巧的扯下男人的手，指指另一人的肩上。
　　「這不是早就還給兩位大人了？」
　　言罷，朧常夜便用力一推站在門口的人，接著迅速的拉上了門。

　　他並沒有認真的聽門外的慘叫，只是點起燈，摸出香爐，讓上面燃起若有似無的煙。

　　「……你……你是什麼？」名為星野的少年怯怯的看著他的動作，「煙煙羅嗎？不是？那是畫皮嗎？還是狸貓？」
　　朧常夜確認香爐中的煙好好的飄向該去的地方後，才轉過頭來看著自己救回來的人。
　　「重要嗎？」他站起來走向少年，煙管抵著對方的胸口，「反正你也不能講述今晚發生的事。」
　　「我、我總得知道自己的恩人是什麼啊！」看見朧常夜似乎沒有生氣的反應，星野的膽子大了一點。

　　朧常夜沒有回答，只是吹了一口煙，就像他先前對門外那兩人做的一樣。

　　蹦的一聲，一切都靜了下來。

　　「呼……明天把這小子送去淨閑那裡好了。」朧常夜看著人，皺了皺眉頭，「……嘖。」

　　他把人抱了起來，走向浴室的方向。
　　「我到底為什麼要幹這種事……」

　　那時候的他並沒有料到，那個少年會在隔天的夜晚跑來敲他的房門，更沒有料到，之後他會跟他牽扯上這麼多的關係。

▽▽▽

　　朧常夜吐了一大口氣，只覺得自己都要口乾舌燥了起來。
　　怪商人笑著又按了一次按鍵。

　　「客人說出了預想以上的份量呢，咭咭咭，小的不是一個喜歡占人便宜的商人呀……」在確實的收起那個奇怪的棒子後，怪商人摸了摸下巴，「哎對了，這是客人您的香爐，請收好吧。」

　　在接過香爐後，朧常夜本想就這樣關上門，但是商人卻抬手要他再稍等一下。

　　在摸索了一下後，商人掏出了一個長相詭異的純白娃娃，丟給朧常夜，隨即轉身而去。
　　「咭咭咭……這是來自西方的巫毒人形，拿給那個叫星野的小朋友吧，那孩子挺有趣的，小的不討厭這種有趣的人類啊。」
　　彷彿是知道朧常夜還在猶豫，商人又補了一句。
　　「若您想要保他平安的話。」

　　話聲方落地，朧常夜的眼前已經沒有商人的蹤影，只剩下手上的香爐和娃娃帶來了一點實感。

　　「常夜大人！」近八的聲音從後方傳來，有些擔心，「我將您的本體收好了，您站在這裡做什麼？不是有人來敲門嗎？那人走了嗎？」
　　「……我站在這裡很久了，你－－」
　　「常夜大人，您只出來了不到半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