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有師謂之謊

　　「－－對不起。」

　　星野跪在朧常夜前面，額頭抵著榻榻米，其正經的模樣讓坐姿散漫的朧常夜有些尷尬，連忙跟著端正了姿態，伸手稍微調整快要散落的髮髻，乾咳一聲掩蓋情緒。

　　「對不起什麼？」

　　「我從近八先生那裏得知了近期的事情了，給朧桑你們造成這麼大的麻煩，我深感抱歉。」

　　「呃。」朧常夜當即把眼刀甩向跪在自己身後的近八。

　　近八對此的反應是把頭撇向一邊，眼神向上當成沒有看到。

　　「我不介意，說起來，後續反而是我這邊給你造成麻煩了。」深呼吸了一下，朧常夜把視線轉回星野身上，「星野君，麻煩你抬起頭來。」

　　「……是的。」

　　「星野君，我必須告訴你。今後這類的事情，只會多，不會少。」在星野視線所不能及的地方，朧常夜的手悄然收緊，「經歷了這些事件後，往後你會越來越靠近『這邊』。作為友人，我不建議你繼續從事記者這份行業。」

　　「……咦、那是、為什麼？」

　　「與我們和淨閑牽扯上也就罷了……」朧常夜抬起一根食指，白皙的手指點了點自身與近八的方向，而後一轉指向星野的額前，「但星野君，你先是遭到吸血妖吸血，沾染了標記，後續被絡新婦捕獲，不只被大量的妖氣浸染，甚至因為絡新婦的毒以及原因不明的詛咒導致性命垂危……」

　　朧常夜放下手，眼眸跟著閉起。

　　「對我等妖異追查如此之久的你，應當明白這些經歷會招致什麼吧？」

　　靜默難堪的瀰漫開來，讓朧常夜越發不敢睜開眼睛，頭也跟著緩慢的垂落下來。

　　「朧桑指的是妖異的覬覦，是嗎？」

　　「……是的。」

　　一口濁氣緩慢的嘆出，朧常夜挺直了背脊，強迫著自己直視眼前的少年，盡量讓自己的視線中部蘊含除了冷靜以外的情緒。

　　「星野君，我建議你從現在開始接受正規的訓練，在三年後爭取進入十紋，畢竟你也到要被徵募的年齡了，若能藉由這機會加入十紋－－」

　　「……一定要成為軍人嗎？」星野有些不甘願地咬著唇，「我知道徵兵是不可避免的，是身為國民的義務，但若說一生……」

　　「成為十紋一員，你能更好的保護自己，當然，不加入十紋也可以，只是相對的，你會更常面對這種狀況，你明白所謂惡性循環是什麼意思吧？」

　　「……是的，我明白。」

　　「唔，不過你本身跟妖異的緣分就不低，如果想反其道而行也可以吧。」

　　「咦？」

　　「像你這種三不五時就會撞進妖異事件，還會被沒見過的妖怪眷顧的傢伙，在我漫長的人生中也沒有幾個，也許你……不，算了，估計是我多心了。」朧常夜擺了擺手，逕自站起身，走向房間外，「你好好思考一下，我個人是期望你加入十紋的，畢竟若你選擇了與妖同行的道路，恐怕命不會太長。」

　　「……好的。」

　　「近八，護送他回淨閑寺後，你來找我。」朧常夜扔下這句話後，身影便從拉門外消失。

▽▽▽

　　「我不知道你這麼多話。」朧常夜坐在房頂上，抬頭望著蔚藍的天空，下午的陽光十分柔和，溫暖得讓人昏昏欲睡。

　　「常夜大人，您覺得我瞞得住星野君嗎？」近八嘆了一口氣，在朧常夜的身旁坐下，「您今天說得嚴重了。」

　　「是有些，那小子的狀況還沒那麼嚴重，其實只要不是記者這種容易牽扯上事件的職業，他想做什麼都沒有問題的。但那小子卻是憑一己之力知道了『十紋』的存在，一般人會知道的應該是厄除者或是袚妖人才對。他會知道必定不全是偶然吧？」朧常夜稍微閉了一下眼，而後轉頭看著自己身側的烏天狗，「先不說這個……近八唷，覬覦只會招來覬覦，即使不是今日，我也總有一天會說出相同的話。」

　　近八沉默下來，並沒有反駁朧常夜的話語。

　　「……不管那小子做出什麼抉擇，今後你代我就近看著他吧，要是他進了十紋就再說。」

　　「常夜大人！」

　　「吶，近八，跟了我這麼多年，你覺得我是個怎樣的人？」朧常夜勾出笑容，慵懶的向後躺下，「哎，陽光真舒服。」

　　「常夜大人，您轉移話題的功力依舊是那麼糟糕。」

　　「你有轉移注意力，那我就成功了。」

　　「……常夜大人總是這樣。」近八的羽翼張開一點，擋在朧常夜的臉上，「看到了會心軟，一邊抱怨著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一邊還是忍不住去救助更多人，有時候我都想罵您。」

　　「那小子撞到我手裡了，在我的範圍內了，你覺得我有可能不管不顧嗎？」抬手撫摸著近八的鳥羽，像是安撫也像是勸慰，「人類壽命長不過五十年，他已經剩不到三分之二了。」

　　「常夜大人，你就不擔心我跟著他一起折了？」

　　「那也是命，況且，有那種狀況你還不來找我？」

　　「要是來不及呢？」

　　朧常夜撫摸羽翼的手停了一下，接著又把動作接續了下去。

　　「到時候再說吧。」

　　該怎麼做，這時的他是不可能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