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文成品
吸血鬼餅乾站立在了花園的正中央,手中燦金的澆花器撒出滋潤花園植物的液體,而他唇邊掛著一如往常的慵懶笑容。
「噯,你也真是的,就把這事情交給我,也不怕我把你心愛的孩子們澆壞了?」他一邊笑了兩聲一邊把澆花器放回了收納櫃裡,然後伸了個懶腰,「行啦,今早還有下太陽雨呢,今天澆這點就夠了,要不要來喝點葡萄ㄐㄧㄡ——噯,好嘛,白天不喝。」
他走回了花草坊裡,那裡早有一杯微溫的花草茶在等著他:吸血鬼餅乾是個貓舌頭,熱騰騰的花草茶是決計不喝的。
悠悠哉哉的坐下來後他端起花草茶啜了一口,清淡的味道讓他皺緊了眉,露出不滿的表情。
「我真的不喜歡梨花茶,像是在喝水一樣……梨花酒不是很好嗎,梨花酒。」
雨又嘩嘩的下了起來,仍然是艷陽高照的,吸血鬼餅乾等不到贊同的聲音,於是轉頭去看窗外的花園。
與其說是花園不如說是個小森林了,花草與各種樹木隨意生長,一望過去看不到盡頭,只有中央一片完全沒有半點樹木,太陽雨來得快去得也快,吸血鬼餅乾暗自想著著等等語就會停了,又喝了一口梨花茶——總歸大白天的不能喝酒,只能先拿水一樣的茶騙騙肚子裡的酒蟲。
「看到太陽雨就會想到我跟你相遇的日子啊,那天也是這樣的天氣吧?」吸血鬼餅乾聳了聳肩,長長的嘆出一口氣,「真懷念啊。」
◇
「噯……」吸血鬼餅乾在小徑上歪歪倒倒的走著,卻不是因為酒醉,腳下每踩一步他都皺一下臉,幾乎要把自己的臉糊成了一團。血紅的髮絲黏在臉上令餅搔癢,但吸血鬼餅乾卻沒有力氣去撥開了,究其原因,還是因為剛剛突然下了一場雨。明明天空還是是艷陽高照的,冰涼的雨水卻像用傾倒的一樣嘩嘩落下,吸血鬼餅乾躲躲藏藏的也遮不了多少雨,現在整個餅都軟綿綿的,像是要被泡散了,所幸終點就在眼前,吸血鬼餅乾加快了腳步,最後在自己完全失去力氣趴倒地面之前用手敲了一下餅乾屋的大門。
「你好——哎呀?」一雙白色的帆布鞋出現在了吸血鬼餅乾模糊的視線中,「你還好嗎?噢,天啊,你的麵糰怎麼會這麼濕軟……糟糕,一定是被剛才的太陽雨淋到了!」
藥草的香氣環繞了吸血鬼餅乾,再之後他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等到再醒來時,吸血鬼餅乾發現他躺在一整片的電照燈下,不知道什麼時候戴在臉上的墨鏡、被曬到有點發痛的皮膚、還有環繞在他周身的小盆栽讓他有點困惑。
——什麼情況?
「你醒了嗎?」柔軟的聲調從一旁傳來,接著是燈光被關掉的聲音,最後是墨鏡被一雙充滿青草氣息味道的手給摘去,「我是藥草餅乾,還好你的麵糰沒有真濕到最糟糕的地步,不然可能就要考慮幫你截肢了。」
「截肢啊……?」
「嗯,你的腳踝以下的部分我緊急用餅乾粉幫你修復了,這幾個小時內還是別站起來會比較好……抱歉,我確認一下喔?」藥草餅乾蹲了下來葉子一樣的髮絲落下,遮住了他如大地般沉穩的褐色雙眼,吸血鬼餅乾才想著他要幹什麼呢,下一秒藥草餅乾就拉開了他的襯衫按著他的胸膛,不只摸上去還戳了兩下。
吸血鬼餅乾因為太過震驚沒有開口抗議,接著藥草餅乾就接著捲起了他的襯衫袖子捏了幾下他的手臂,最後往下——吸血鬼餅乾抓住了藥草餅乾的手腕,換得對方困惑的回望。
「怎麼了,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嗎?有的話跟我說,我先幫你檢查。」
吸血鬼餅乾笑得有點尷尬,在他眼裡藥草餅乾看上去像是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剛剛到底要摸哪裡:「那種地方」可不能隨隨便便給餅摸。
「我……我覺得我很好了?你可以不用檢查沒關係……啊對,我是吸血鬼餅乾,今天是來幫鍊金術師餅乾拿她跟你預定的曼陀羅乾的。」吸血鬼餅乾小心翼翼的坐了起來,謹記著藥草餅乾的告誡,吸血鬼餅乾沒有打算站起來或者移動腳:那可是截肢的風險,「謝謝你救了我,之後我再好好送上謝禮。等腳的狀況比較好了我馬上離開,麻煩你先準備東西啦?」
「吸血鬼餅乾?」藥草餅乾瞪大眼睛看著他,好像很驚訝似的,「現在外頭已經天黑了,你一個腳受傷的餅乾趕夜路太危險……我家正好有客房,你稍等我一下好嗎?客房馬上就好。」
「欸你不用準備,我有辦——噯,走了。」吸血鬼餅乾抓了抓頭髮,然後左右看了下室內的裝潢。
藥草餅乾的家像是被花草侵占了那樣,視線所及,適合擺上一盆盆栽種植花朵的地方全部都擺上了各種花朵,隨風搖曳著散發清香,整個房子以大地色系為主,青綠與白則恰到好處的妝點了家具部分,整體而言看上去就讓餅很清楚這是一個喜歡花草的餅乾的居住地,有些花很常見,而有些連見多識廣的吸血鬼餅乾也沒有認出來。
藥草餅乾沒多久就走了回來,也許是客房的收拾結束了。
吸血鬼餅乾原想跟他說沒有必要整理,他可以變身成蝙蝠飛回去,但沒料到藥草餅乾在他未開口前就一把將他用公主抱抱了起來,於是到他幫吸血鬼餅乾放上床並蓋好被子之前,吸血鬼餅乾的腦袋都還沒轉過來。
——我一定是水泡多了。
藥草餅乾看著他發愣的模樣,手擔憂的附上吸血鬼餅乾的額頭。
「好冷,剛才果然不是錯覺,你的身體……」
「……沒有,我體溫本來就這麼低,烤箱的溫度都沒把我烤熱點。」吸血鬼餅乾咳了一聲,終於轉動起來的腦袋先給眼前的藥草餅乾打上了天然的標籤,這麼一想之後剛剛所有那些令餅臉紅心跳的動作都變得無比正常起來,「那個……藥草餅乾?」
「是?」
「你這裡有沒有酒?我想喝酒暖暖身子,啊,你別急著搖頭,酒錢我會好好付的?」
「不是錢的問題。酒不會讓你的身體變暖,那只是錯覺……我這裏剛好有花果茶,你等等先喝一點吧?剛被雨淋過,喝點熱的會比較好。另外曼陀羅乾已經準備好了,你明早起床就可以拿。」藥草餅乾又轉身走了出去,再回來是手裡端著一壺顏色如血般鮮紅的茶還有茶點走了進來,傾入杯中時溢出了令餅感到飢餓的莓果香,配上一旁正在散發奶油香氣的甜點,吸血鬼餅乾瞬間就覺得飢餓起來,「這是果凍莓茶,口感會比較酸甜,我想你從早上睡到現在鐵定餓了,所以有準備一點吃的……哎呀?吸血鬼餅乾?口水滴下來囉?」
吸血鬼餅乾飛速的擦了下嘴角,露出尷尬的笑容,為了掩飾自己的失態他一口喝光了花果茶,結果就是被燙得眼眶泛淚,還是藥草餅乾趕緊給了他好幾杯杯冷水才讓他好過些,於是吸血鬼餅乾吃到茶點的時間又被這樣拖延了半個小時,藥草餅乾在這半小時間就負責擋住吸血鬼餅乾伸向茶點的手跟與吸血鬼餅乾閒聊,內容從為什麼今天是吸血鬼餅乾過來跑腿到吸血鬼餅乾喜歡哪款酒,無所不包。
而吸血鬼餅乾在知道自己最喜歡的紅酒——戴奧尼索斯——是在此處地窖釀製的時候眼神都發亮了。
「我是這款酒的忠實粉絲!戴奧尼索斯不愧是冠上酒神之名的酒,從色澤、香氣、到單寧帶出來的澀味還有喉韻無一不是最高級的,一年還只出那麼幾支……啊啊……說著就好想喝一杯——」
「不行,你今天不能喝。而且我的酒已經全數交貨了。」藥草餅乾用溫和而堅定的語氣打碎了吸血鬼餅乾的冀望,看著他因此愁眉苦臉的表情,藥草餅乾思考了幾秒,「不過……下個月有一款新的葡萄酒會釀製好,你願意來當評鑑員嗎?你知道的,意見總是越多越好。」
「要!我要喝!」
他們的不解之緣就從這份邀約開始了。
◇
那之後吸血鬼餅乾就固定會去藥草餅乾的家,有時是為了幫自家妹妹跑腿順便討點酒喝,有時是應藥草餅乾的品酒邀約而去,還有時是藥草餅乾在電話中為難的詢問他能不能來協助打理花園——通常是為了樹苗的移植還有魔物的驅趕。
也是這樣一來一往之間吸血鬼餅乾才越來越了解藥草餅乾:諸如戴奧尼索斯的釀製其實是由氣泡飲餅乾負責,藥草餅乾只提供了原料與場地、藥草餅乾最喜歡的天氣就是那天差點讓他丟了雙腳的太陽雨、以及其實氣泡飲餅乾早就跟藥草餅乾提過他的豐功偉業(大多是有多麼酒鬼的描述),因此第一次見面藥草餅乾才這麼驚訝。
還有……除了修枝,藥草餅乾無法做出任何對其他生命體造成傷害的行為——或許說在他有這個意圖的時候身體就會反射性產生各種疼痛制止他,至今藥草餅乾也沒理清這個「病」的源頭,只能歸咎於魔女在烘烤他時也許就給他種下了這樣的詛咒。
這也是為什麼他會請託吸血鬼餅乾來幫忙驅逐魔物的原因,藥草餅乾無法傷害生命,而氣泡飲餅乾……你難不成要指望酒吧老闆的戰力?氣泡飲餅乾是專修治癒系法術的事情,身為酒店常客的吸血鬼餅乾還是知道的。
左看看右看看還真只有自己能幫忙,之前藥草餅乾的驅逐方式可都是靠種植一些可以散發動物不喜歡的氣味的花草,不過……釀製新酒的日子就要到來,隨著日漸濃厚的葡萄香,魔物也越來越願意忍受那些他們厭惡的氣味了。
「往年這個時候,我們總要損失三分之一的葡萄。」
吸血鬼餅乾聽到藥草餅乾這麼說後眼神就不友善了,三分之一的葡萄,那是多少戴奧尼索斯的量?自己少喝那麼多酒就是因為這些魔物?
「……我跟這群魔物不共戴天。」
「啊哈哈,看你這麼幹勁滿點的樣子真不習慣。」藥草餅乾笑著給吸血鬼餅乾斟上一杯琥珀色澤的酒,而自己則是繼續喝花草茶,「魔物還沒那麼早來,先幫我試一下新酒?這次的酒是我第一次試著釀的酒,整體口感偏甜了點,但我很喜歡喔。」
吸血鬼餅乾端起高腳杯輕輕一嗅,酒精混合著草莓的香氣湧進鼻腔,讓他訝異的睜大雙眼。
「草莓酒?而且你說這是你釀的吧,你什麼時候會釀果酒了?」
「也是你願意來幫忙我才能嘗試,不然再多一個草莓香我真的不知道魔物會不會衝進來。」藥草餅乾啜了口杯中的花果茶,「除了草莓果酒,這也是我第一次試作草莓花果茶,意外的都一試就成功呢。」
「嘿欸……」吸血鬼餅乾用眼神詢問了一下後,藥草餅乾就將手中的草莓花果茶遞到他手裡,吸血鬼餅乾小心翼翼的喝了一小口並把茶還給對方,惹得藥草餅乾發笑。
「你還是跟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一樣不喜歡熱茶啊?」
「當然,我體溫這麼低。」吸血鬼餅乾吞下那口茶後呲牙咧嘴的,藥草餅乾喝的溫度對他來說還是太高了些,「好喝是好喝,但為什麼要這麼燙……」
「哈哈,話說回來這次的酒你知道定名是什麼嗎?」
「嗯?已經定名了?」
「Dream of Dracula,德古拉之夢。」藥草餅乾掛著一如往常的燦然笑容講出了這個名字,而吸血鬼餅乾思索一下後乾笑了兩聲。
「草莓醬?德古拉?」
「對!不過看你的表現……這個名字好像還是太過份了?」藥草餅乾縮了一下肩膀,視線立刻低垂下來,也不知道是因為低落還是因為羞赧,「要不還是照氣泡飲餅乾的建議取名成冬季之戀吧,你看,草莓是冬季的水果,這款酒的口感也是酸酸甜甜的,就像戀愛一樣……」
「不,沒有?只是感覺很不像你會取的名字,該不會……藥草餅乾,你是喜歡上我了才取這種名字?」吸血鬼餅乾笑嘻嘻的又喝了一口,而藥草餅乾還是低垂著頭。
「那的確是很喜歡。」藥草餅乾手指摩挲著杯緣,小小聲的回答,「啊,是……朋友的那種喜歡,當然,你看你幫我那麼多,有時候只是找你聊天你也都願意來陪我——」
「……哈哈,我知道,我只是開開玩笑嘛。」吸血鬼餅乾跟著摸起杯子,兩餅現在的動作與神情看起來簡直像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德古拉之夢……很適合啊,我很喜歡。」
「那我就這樣跟氣泡飲餅乾說啦,大概再過兩個月就會在氣泡飲果汁吧上架了,到時候要一起去果汁吧一趟嗎?氣泡飲餅乾說他有約薄荷巧克力餅乾了。」
吸血鬼餅乾的手指頓了一下,然後又繼續在杯緣上滑動。
「那當然是,一定要去的啊。」
◇
——那之後又過了多少日子呢。
吸血鬼餅乾手指又摩擦起杯緣,他只要想起以前的事情就會這麼作,幾乎成了條件反射。
那天之後他注意到藥草餅乾的家裡開始出現了黃玫瑰,隨著他到訪的次數那黃玫瑰越來越多,最後在外頭弄成了一片小花園,他那時沒搞懂黃玫瑰的花語,只是笑笑的問他是不是喜歡黃玫瑰,在聽到藥草餅乾說黃玫瑰是代表友情的意思後,挑了個果汁吧四餅組聚會的日子聯合著氣泡飲餅乾跟薄荷巧克力餅乾把一大把黃玫瑰送給了對方。
吸血鬼餅乾沒有忘記那時候藥草餅乾的笑容明顯有點不發自內心,但在那樣歡欣鼓舞的氣氛下,他也沒能追問。
幾杯黃湯下肚後藥草餅乾又恢復了平常的那副樣子,而他也將這件事拋到了腦後。
「現在想來我那時候應該問問的,不然好歹也該跟鍊金術師餅乾確認。」他視線改投向室內,那裡擺著一盆金燦燦的黃玫瑰,藥草餅乾曾經每天都異常專注的照料著那盆花,現在照顧花的變成他了,「黃玫瑰代表的是友誼沒錯,可是也有『道歉』的涵義……直到開始打理花園我才明白。但你到底為什麼要對我道歉呢?餅乾地獄也沒辦法告訴我了啊。」
他放下手中茶杯,緩緩的走出門外,太陽雨已經停了,花園正中心有一株「大樹」安靜佇立著,方才的雨讓它更加有活力了起來,各類花瓣隨風撲簌簌的落下,直到吸血鬼餅乾拍了拍才停下來。
「省著點,都要入冬了,最近肥料可不好找。」
「大樹」的葉片搖曳著,青草的香氣幾乎變成暴風席捲整個花園,吹得吸血鬼餅乾髮絲凌亂。
「噯,我知道、我知道……你在擔心我是吧?我的糧食還足夠的很,過到明天冬天都綽綽有餘呢。」吸血鬼餅乾將頭抵在了「大樹」翠綠的樹幹上,紫水晶的眼直直地盯著根部,那裏堆著早上他剛放上的肥料,看上去「大樹」吸收得異常良好,「到底為什麼要道歉呢,你告訴我啊。明明怎麼看,都是我的錯。」
◇
時光飛逝,當初那些鮮活燦爛的生命就像燃盡了熱量,一點一滴凋零,最後化為枯葉飄落。
薄荷巧克力餅乾如是、氣泡飲餅乾如是、鍊金術師餅乾如是,更別提藥草餅乾。
吸血鬼餅乾悄悄的變化著自己的外貌配合著朋友們,讓他們以為自己也會一同老去——然而並不。
吸血鬼的生命是那般綿長。
察覺了這件事的只有鍊金術師餅乾,長期為自家哥哥調製壓抑吸血慾望藥劑的她是最清楚吸血鬼餅乾身體狀況的餅,吸血鬼餅乾還記得那孩子在臨終前死死的揪著自己的袖子,要自己一定要記得喝下那瓶會讓他的記憶力變差的毒藥。
「不這樣你會瘋的,哥。」鍊金術師餅乾乾澀的嗓子藏著泣音,「答應我,哥……答應我你會喝下那瓶藥,在最後一個餅都走之後……」
「我會,親愛的妹妹為了讓我不那麼痛苦幫我準備的藥呢,我怎麼會不喝?」
他說謊了。
——所以這算不算懲罰呢。
當藥草餅乾將自己的花園託付給了他時,吸血鬼餅乾這麼想著。
如果自己喝下藥就會忘記這一切了吧,再不會記得那些快樂的日子,也不會記得快樂終結時是多麼絕望。
更不會記得自己喜歡藥草餅乾,所有一切都將隨風而逝。
光是想像一下吸血鬼餅乾就覺得窒息,他已經沒有膽量把自己的心意說出口,現在還想抹除自己跟最喜歡的餅曾有的一切?
所以他打碎了那瓶藥,讓自己永遠沒機會喝下它。
可他現在有一點點後悔了,在感受著藥草餅乾將枯瘦的手指搭在自己的臉頰上的時候,在聽著藥草餅乾用一如往常的語調交代花園的照料事項的時候,在看著藥草餅乾躺在餅乾地獄的枝條裡,眼皮越來越低垂的時候。
——也許我該喝下那瓶藥的,至少……至少不用記得自己只能眼睜睜看著喜歡的餅在自己眼前死去的痛。
「……那個,吸血鬼?」
「我在,藥草。」
「我突然很想喝德古拉的夢,你能幫我拿來嗎?」
「馬上就來,你等我一下就好。」
「好。」
那是藥草餅乾的謊言。
等到吸血鬼餅乾帶著酒回來的時候一切都已經太晚了。
「餅乾地獄——你做了什麼!」
食餅植物的嘴邊殘餘著餅乾碎屑,不祥的紅與草莓醬的黏膩氣息填充了整個空間,而原本藥草餅乾該在的位置——
吸血鬼餅乾只想立刻咬殺眼前的怪物,可身體卻疲軟的沒有半分力氣,甚至下一秒他就跪在了地板上,德古拉的夢跟著砸在地面,玻璃破裂的聲音是如此刺耳。
只花了幾秒吸血鬼餅乾就明白了他無法移動身體的原因:那是由眼前的餅乾地獄所散步的強效迷香,只要嗅上幾口就會讓餅癱軟一整天,如果吸入太多,一般餅乾甚至可能就此陷入永眠。
吸血鬼餅乾跪倒了下去,模糊的視線裡只看見餅乾地獄似乎流下了黑色的淚水,薔薇一般的頭盛放花朵,最後留下的則是一顆翠綠的種子。
餅乾地獄的花瓣與枝條在孕育出這顆種子後似乎也被抽乾了一切,原先鮮紅的花瓣一片片掉落,藤蔓則是一條條脆化崩毀,但即使是這樣的狀況餅乾地獄仍舊是小心翼翼的護著那顆種子,將它埋進了土裡,最後親暱的蹭了蹭那個地方,發出一小串音節。
吸血鬼餅乾認得那個音節,那是餅乾地獄蹭著某塊餅時總會發出的音節,所以他瞪大了眼睛,在完全失去意識之前死死的盯著種子被埋入的地方。
——藥草餅乾。
◇
「直到今天我還是沒明白為什麼你會要求餅乾地獄把你轉化成這個樣子。我想餅乾地獄絕對不是主動轉化你的,不然你那時候不需要幫牠打掩護,是吧?」吸血鬼餅乾摩挲著「大樹」——或者現在該叫他「藥草餅乾」更加貼切——的枝條,換得對方用藤蔓同樣溫柔的拂過臉頰,「但我總覺得大概是我的錯吧……總覺得。」
如果早點把心意說出口會不會不一樣呢?
因為顧忌著兩餅生命長度的不同所以一直霸佔著「朋友」的位置不放手,因為害怕在坦白後兩餅再也回不到從前,甚至連藥草餅乾說出「我對你的喜歡只是朋友的喜歡」時也不敢表露一丁半點,只敢用「我只是開開玩笑」來維持著這樣安全而讓他痛苦的距離,最後的結果就是這樣——
藥草餅乾都用了最極端的方式留在世上,而自己卻只能茫然的猜測他這麼做的原因。
他把視線投向了「堆肥桶」。那裡面塞著的東西無一不是他親手塞進去的。
有動物的屍體、有魔物的肉……也有餅乾的殘軀。
看著那堆散發草莓醬氣味的堆肥,再看看自己的腳下,吸血鬼餅乾的手指又摩挲起藥草餅乾的枝條。
◇
那天,餅乾地獄將藥草餅乾轉化成了食餅植物。
「所有食餅植物都曾經是餅乾。」
吸血鬼餅乾只在鍊金術師餅乾給他的書籍中看過這樣的傳說,卻不知道有親眼見證這項傳說的一天。
只是不知道是轉化過程是出了什麼差錯,藥草餅乾跟其他食餅植物有一點不同,他能催生出各類花草,這點是除了那個聖莓果王國的園丁意外那個食餅植物都沒完成的壯舉。但他並不能跟餅乾地獄一樣只靠水存活,他必須「食用」血肉,可那該死的,無法傷害生命的詛咒居然還纏在他身上。
吸血鬼餅乾別無選擇,只能外出狩獵魔物回來,只為了維繫藥草餅乾的生命。
很快的魔物就不夠了,所以他將視線放在了會飛來的禽鳥上,但那也不夠。
所以——
◇
「我不知道啊,這真的是你想要的結果嗎?」
由藥草餅乾變化而成的怪物並沒有回答他,只是讓吸血鬼餅乾的足邊生長出一叢又一叢的檸檬草。檸檬草的香氣瀰漫在空氣中,轉眼間成了草原。
而吸血鬼餅乾仍然不明白藥草餅乾所思所想,只能將自己埋沒在這份血腥與青草混合的香氣中。
◇◇◇
註解:
1. 梨花花語:純潔、純白的愛、永不分離
2. 黃玫瑰花語:友情、道歉、送給情人則有分手的含意在內
3. 檸檬草花語:無法說出口的愛